小編按

隨著全球能源轉型的加速和可再生能源比例的持續上升，傳統的集中式電力生產和調度模式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在這一背景下，虛擬電廠（Virtual Power Plant, VPP）作為一種新型的能源管理和調度模式，以其靈活性和高效性逐漸成為現代電力系統中分布式能源協調調度問題的重要解決方案。

（來源：中電聯法律分會 作者：錢亞，劉子悅）

本文旨在深入探討我國虛擬電廠的法律監管體系，分析其發展現狀、面臨的挑戰，并展望其未來發展趨勢。文章綜合了最新的政策動態、法律法規以及市場實踐，為行業從業者、政策制定者以及學術研究者提供了寶貴的參考和洞見。

近年來，全球范圍內能源轉型加速?可再生能源比例持續上升，傳統的集中式電力生產和調度模式面臨諸多挑戰?傳統電力系統以集中發電為核心，通過超高壓輸電網絡將電能傳輸至用戶?然而，隨著風能?太陽能等分布式能源的快速發展，這種集中式電力調度模式難以應對可再生能源波動性強?分布廣泛等特性?在這種背景下，虛擬電廠作為一種新型的能源管理和調度模式應運而生，逐漸成為解決現代電力系統中分布式能源協調調度問題的重要途徑?

虛擬電廠（Virtual Power Plant,VPP）是一種通過信息技術將多種分布式能源資源（如風力發電?光伏?儲能設備）和需求負荷集成在一起，實現電力的彈性調整組合的系統?

虛擬電廠的核心理念是通過數字化技術和標準化管理，將地理上分散的能源資源視為一個整體?它利用先進的物聯網技術?通信技術以及自動化控制系統，將多種能源資源的運行狀態?發電能力?用電需求等進行實時監控與管理，并根據大數據分析和預測，對電網進行彈性調節，響應電力市場的價格波動，甚至為電網提供輔助服務（如調峰?調頻等），以提高系統的靈活性?它使得分散的能源資源能夠被聚合?調度?參與市場交易，能夠優化能源結構，平衡電源的供需關系，從而提升電網的穩定性和經濟性?

2016年以前，虛擬電廠的概念在我國尚處于研究與探索階段，更多的是在技術層面上的討論?

2016年至2019年，我國的虛擬電廠從概念探索轉向了初步的商業化實踐?例如，2016年甘肅玉門市三十里井子啟動了風光儲電網融合示范項目，這是國內最早的供給側虛擬電廠項目之一，具備了35MW的風電和光伏發電能力，并加入了10MW的儲能設施?到2017年，江蘇張家港智慧用電示范園區上線，整合了分布式清潔能源與電動汽車充電樁，成為國內首批規模化需求側響應的虛擬電廠之一?此外，冀北虛擬電廠也在2019年初次亮相，通過靈活的資源調配，展示了虛擬電廠在電源與負荷管理方面的巨大潛力?

2019年至2021年，虛擬電廠的概念逐漸為人們所接受，更多項目投入實踐?上海地區首批虛擬電廠運營試點啟動，涉及了4家虛擬電廠運營商?512個客戶接入平臺，整合了電動車充電樁?商業建筑?園區微電網等多種資源?這一階段的虛擬電廠逐漸從供給側延伸到需求側，混合型虛擬電廠不斷涌現，推動了虛擬電廠在更多場景下的應用?

2021年至今，隨著技術的逐漸成熟和政策的完善，虛擬電廠在全國范圍內得到了廣泛的推廣與應用?例如，上海市構建了涵蓋商業樓宇?5G基站和儲能單元的虛擬電廠，實現了多類型負荷的自動化調節和管理?此外，南方電網的虛擬電廠云平臺在深圳投入運營，該平臺整合了分布式光伏和可調節負荷，參與電網輔助服務，進一步驗證了虛擬電廠在調峰?調頻中的作用?山東?安徽等省市也在積極建設虛擬電廠，通過參與電力現貨市場交易，逐步探索虛擬電廠的商業化盈利模式?現階段，虛擬電廠項目不僅擴展了規模，還更加注重與電力現貨市場的融合，進一步提升了虛擬電廠的調峰調頻能力與市場響應速度?

2020 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家能源局發布《關于做好 2021年電力中長期合同簽訂工作的通知》, 表現出我國積極推動電力市場化?提升電力供應穩定性的態度?國家鼓勵市場主體簽訂中長期電力合同，并推廣電力合同的電子化和平臺化?分時段合同的引入，允許市場主體根據實際電力負荷需求靈活調整，從而有效應對不同時間段的電力需求，提高市場的響應性和效率?這些措施反映了國家對保障電力市場高效有序運行和支持虛擬電廠發展的明確支持和承諾?虛擬電廠可以通過中長期市場電量的簽訂保障可再生能源的消納量，并通過市場交易獲取更多經濟效益?

自2021年以來，多個省份和直轄市陸續出臺了支持虛擬電廠發展的政策，各地也加快了虛擬電廠等新型市場主體參與電力市場交易的步伐?如廣州市工業和信息化局關于印發的《廣州市虛擬電廠實施細則》的通知，通過明確虛擬電廠的定義?參與條件?響應機制和市場化補貼等，進一步推動了虛擬電廠在電力市場中的應用和發展?

2022 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家能源局印發《關于完善能源綠色低碳轉型體制機制和政策措施的意見》，支持虛擬電廠運營商參與電力市場交易和系統運行調節?

2023年至今，我國虛擬電廠的政策和相關法律發展逐步完善，形成了以市場準入?技術標準?市場化交易為核心的監管體系?2023年，國家發展改革委修改并發布了《電力需求側管理辦法》《電力負荷管理辦法》和《電力現貨市場基本規則（試行）》?要求推動建立和完善需求側資源與電力運行調節的銜接機制，重點推進新型儲能?虛擬電廠車網互動?微電網等技術的創新和應用，推動儲分布式發電?負荷聚合商?虛擬電廠和新能源微電網等新興市場主體參與交易?

2024年出臺的《電力市場監管辦法》則進一步明確虛擬電廠的市場主體地位，支持其參與電力現貨市場交易?同時，《電力市場注冊基本規則》也規定了虛擬電廠作為市場主體的準入條件?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節約能源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可再生能源法》后續的修訂和頒布，將可能從頂層架構進一步明確虛擬電廠的法律地位和監管措施。

我國政府通過能源政策?發展規劃等頂層設計，明確虛擬電廠的法律地位與發展方向，形成了政策與法律相結合的監管體系?

1. 以政策支持為基礎

近年來，我國政府在多個政策文件中明確指出虛擬電廠的戰略意義?以《“十四五”現代能源體系規劃》為代表的多部政策性文件，均指明了提升電力系統的靈活性?推進虛擬電廠建設，以增強電網對波動性可再生能源的消納能力的重要意義，為虛擬電廠的建設和運營提供了發展方向?

2. 法律規范逐步完善

雖然我國對虛擬電廠本身尚未出臺專門的法律法規進行全面監管，但與其相關的電力市場法律法規已涵蓋了虛擬電廠的運營行為?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可再生能源法》等，為電力市場交易?能源管理?調度運營等提供了法律支持，這些法規框架中的電力市場規則?交易規范等內容同樣適用于虛擬電廠的運行和管理?同時，地方政府也根據國家政策出臺了若干地方性法規，推動虛擬電廠的試點和應用，形成了一定的區域差異化監管特點?

（二）統一管理與分類監管

由于虛擬電廠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國家通過頂層設計，構建了統一的管理框架，對虛擬電廠的建設?運行?市場參與等環節進行全面的規劃和監管?國家能源局和地方政府共同制定的《GB/T44241-2024虛擬電廠管理規范》將于2025年2月1日正式實施，它涵蓋了虛擬電廠的市場準入標準?技術要求?并網條件以及市場行為規范等內容?

地方政府根據中央政策進行靈活的細化實施，尤其是針對地方能源結構差異，分類實施不同類型虛擬電廠的管理辦法?舉例來看，山西省對“負荷類”虛擬電廠和“源網荷儲一體化”虛擬電廠監管政策進行細化和分類，并對不同類型的虛擬電廠能夠根據其特點和功能進行更為精準的管理，有效避免了一刀切的管理方式可能帶來的問題?

（三）地方性監管與政策試點

由于我國各地區在能源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和電力市場開放程度上存在差異，虛擬電廠的法律監管在地方層面也呈現出差異化和試點性的特點?

1. 地方性法規與政策支持

在我國，許多地方政府根據國家政策框架，制定了本地的虛擬電廠發展支持政策與法規?例如，寧夏?廣東等省市已率先出臺了針對虛擬電廠的地方性法規或政策文件，鼓勵虛擬電廠的建設與運營，提供相關的市場準入和財稅優惠政策?這些地方政策不僅推動了虛擬電廠的試點應用，也為虛擬電廠的法律監管提供了本地化的實踐經驗?

在部分地區的試點項目中，虛擬電廠的監管模式更加靈活，如深圳?上海等地政府在法律監管框架內給予了一定的政策試驗空間，激勵創新，旨在探索虛擬電廠在實際運營中的法律需求和監管挑戰?

1. 市場準入制度

首先，我國通過一系列規則明確了虛擬電廠作為市場主體的合法地位?最為關鍵的是《電力市場注冊基本規則》，該規則將虛擬電廠納入電力市場的經營主體范疇，允許其參與電力交易和調度服務?這一規定是虛擬電廠市場準入的核心法律基礎，確立了其在電力市場中具有獨立?合法的市場主體地位?法律明確虛擬電廠的合法身份，不僅賦予了其參與市場交易的權利，還增強了投資者?運營者對其市場行為的信心，吸引更多資本和企業進入該領域?

其次，法律監管對虛擬電廠的準入設定了嚴格的技術和管理條件，確保只有具備足夠能力的虛擬電廠才能參與市場?這些準入要求包括：技術能力?數據計量與傳輸要求和資源調節能力?

2. 市場行為規范

虛擬電廠在參與電力市場時，需遵守市場公平競爭和價格形成機制的相關規定，特別是在電力現貨市場和輔助服務市場中，虛擬電廠的報價行為?市場交易規則等都受到《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法》及相關市場監管條例的約束?此外，虛擬電廠需遵循國家和地方的調度管理規定，接受電網企業的調度，確保電力供應的可靠性和穩定性?

3. 數據準確與信息披露

數據的準確性和可靠性是結算和市場調度的基礎， 虛擬電廠必須提供精準的電量和電力數據，確保市場參與者之間的交易基于準確的市場信息?監管機構要求虛擬電廠能夠提供實時和歷史數據，確保市場參與者之間的交易基于準確的市場信息，保障交易的公正性和可追溯性?

并且，虛擬電廠需要按規定向市場監管機構和市場參與者披露相關信息?不得設置不合理和歧視性的條件以限制商品服務?要素資源自由流動，做到服務無差別，信息規范披露，接受公眾監督?這一要求提高了虛擬電廠運營的透明度，有助于市場監管和其他市場參與者的監督，減少市場中可能出現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促進市場公平競爭?

（二）數據安全與信息隱私保護

虛擬電廠的運行高度依賴于數據通信與信息管理，因此，數據安全和信息隱私保護是我國虛擬電廠法律監管的重要內容?虛擬電廠在數據收集?存儲?傳輸等方面的行為受到多部法律的共同監管?

1.《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的適用

虛擬電廠作為能源行業的重要基礎設施，其網絡系統和數據通信需采取嚴格的安全保障措施，防止數據泄露?網絡攻擊等安全風險?虛擬電廠的數據處理系統需通過國家規定的網絡安全等級保護制度，保障網絡安全，保障虛擬電廠的正常運行?

2. 數據隱私與個人信息保護

在虛擬電廠的運營中，涉及電力用戶的個人用電數據和行為數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的規定，虛擬電廠在處理用戶數據時，應當遵循嚴格的隱私保護，未經授權不得將用戶數據提供給第三方，并需確保數據的安全存儲和傳輸?同時，虛擬電廠運營商需要對其數據處理活動進行審計，并在發生數據泄露事件時及時向監管機構報告并作出決策?

（三）環境保護與可持續發展目標結合

虛擬電廠的監管不僅涉及電力市場和數據安全，還需要與國家的環境保護政策和可持續發展目標相結合?虛擬電廠作為新能源整合的重要工具，其發展直接影響碳排放的減排進度和可再生能源的消納效率，因此在法律監管中需結合環保要求?

雖然虛擬電廠本身不直接產生污染，但其運行涉及的分布式能源系統（如儲能電池?分布式發電設備等）在生命周期內可能產生環境影響?因此，虛擬電廠的建設和運營需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和其他相關環保規定?特別是在儲能設備的制造?運營及報廢處理過程中，虛擬電廠需確保遵守環保法規，減少對環境的負面影響?

我國對虛擬電廠的法律監管體系具有多層次?多維度的特征?通過政策引導，政府為虛擬電廠的建設和運營提供了明確的發展方向?通過相關法律法規，規范了虛擬電廠作為合法主體參與市場運作的方式?隨著技術的逐漸成熟和政策的完善，虛擬電廠的應用場景逐漸豐富，其調度的靈活性和市場適應性也顯著增強?